前些時在《南窗集》發表了一連六期的《請挽狂瀾於既倒》,提出一些挽救香港經濟的建議,其中最重要的是大量容許國內的商人來港,以廉價商業場地讓他們搞展銷、進出口等生意。我指出香港還有的優勢是最好的海港,資訊靈通,通訊費用低,而商業合約的法律保障還是勝於國內的。六期文章發表後,讀者的反響熱烈,都同意,而國內的網頁轉載不計其數,吵呀吵的。
令我有少許擔心的,是聽說IMF也注意那六期文章。該國際機構顯然是關注著香港的經濟發展,恐怕香港會變為另一個阿根廷。這擔心似乎是過早一點,但不能說是杞人憂天。最近在深圳觀察到一個小現象,認為不尋常,跟著調查一下有關的,不出所料,香港的商業已經開始北移了。工業早已北移,什麼高科技、中藥港等不成氣候,剩下來最有希望的商業,有二百年成功歷史的商業,若繼續北移,變本加厲,香港不堪設想。
這些日子來,深圳的五星酒店生意好。上文提到的小現象,是這些酒店的房租,工作天的比週末的高出百分之十五左右。記得只不過是兩三年前,那裡的酒店房租是週末的比工作天的為高。今天是倒轉過來。其明顯的含意是:今天到深圳去的旅客比例,是從遊客轉到要工作的商人那邊去。深圳有不少新建的酒店,愈是高檔的愈滿,這也反映著商人的需求。
不要以為我這個大教授對經濟的調查就是那樣隨便,彷彿漫不經心。歷久以來,我作經濟研究的出發點,大多是從一些微小的怪現象得到啟發,有所悟,然後擴大調查的範圍。昔日為了爭取名學報的收容,我調查的詳盡打出了名堂,但這些年來為了爭取多知世事,點到之後略加少許調查,認為所悟可信,就轉移陣地。今天退了休,就真的馬虎起來了。深圳的酒店房租從週末較貴轉為工作天較貴,是一個微小的怪現象。有所悟,我到福田一帶略加查詢,知道那裡的新建豪華酒店常滿,寫字樓租得好,而因為老外他去而寂靜了多時的酒吧,有起死回生的跡象。
於今回顧,兩年前我到廣州會見廣東省的經濟大師王岐山時,就有點港商北移的感受。當時我不在意,因為我去你來,交換一下,是生意之道。這裡所說的北移,是我去的多,你來的少。聽說目前的廣州也有這樣的情況。
個多月前到上海去,認識一位新朋友。謙謙君子,原來他在一九七二年到芝加哥大學攻讀經濟博士的。我早走三年,教不他。離開上海的前一晚,此君請我到一家豪華酒吧,共謀一醉。他帶來了三位朋友,都是從台灣來的。這些新朋友的英語流利得出奇,顯然是生於台灣而學於美國的,都是商人,這幾年他們轉移陣地,定居上海。
言談中他們說,在上海的朋友很多,從商,大都是從台灣來的。「聽說台灣來了六十萬人,是嗎?」我問。「應該不止此數。」他們答。台灣人懂北方話,捷足先登不難理解。如果香港政府不盡快推行廉價商業,香港人學北方話是會學得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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