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同事和我舉辦了我們港大經濟金融學院招收新生的巨大工程,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眾志成城,「招」來熱鬧之至!
說香港發明的聯合招生制深不可測,絕對沒有誇張。我和幾位同事事前要像考博士試那樣,細心研究這聯招制的各種含意、數之不盡的可能性及陷阱。我們要審查以往的數字,本年度學生申請的各種數字,又要猜測有關當局知道但卻不讓我們知道的數字,然後像經濟推測那樣來詳加分析。
本來,聯招制的大概我們是知道的。實行了幾年,我們怎會一無所知?問題是一般的認識不管用:一不小心,我們很容易給比我們知得多的競爭對手殺下馬來。所以這次我和一些同事發奮圖強,作了進一步的研究,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行不得也,然後入鄉隨俗,用上今天在經濟學上大行其道的博弈遊戲來「博」一下。
這遊戲可不簡單:我們若走這一著,對手甲可能會走那一著,乙可能會以那一著響應,而丙則可能……但假若甲不走他們應該走的那一著,乙卻走他們應該走的,我們又要……讀者不相信嗎?那你不妨請一個聯招專家來,讓我考他一考。
不要以為我小題大做。據我所知,一校之內,七校之間,沒有哪一個院系不在這個時期在博弈遊戲上大傷腦筋的。去年我們就是因為對遊戲規則知得不夠而敗走麥城。
其中的奧妙所在,是聯招制容許不同校或同校而不同院系,各出各的收生方程式。每校或每院系都有收生的限額,由一個某些項目可以做但另一些又做不到的計算機軟件來同時處理。這樣一來,就算你聰明絕頂,遊戲玩來總是有點天馬行空,不知會走到哪裡去。
比我們對這制度知得更少但卻有十二個選擇的學生,天可憐見,根本不可能明白這制度的運作。兩年前,有一位成績不俗的學生,十二個選擇中,竟然無一取錄,變作無主孤魂。後來我替這學生向校方高層查詢,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學生會成為漏網之魚。
可以這樣說吧。一小撮近於狀元的學生,是不需要明白聯招制度的運作的。他們要選哪一校哪一系,凡選必中,只在申請表上填寫一個選擇就夠了。但其它的學生——其中有一部分是非常好的——就沒有這種權利了。他們要學我們那樣,玩博弈遊戲。問題是,學生沒有我們可以取得的資料,對聯招制的運作比我們知得更少,所以充其量只能糊塗地「博」一下。
我們作收生的,是要盡量爭取近於狀元之外的優質學生。這爭取的學問,有研究的人大可以著書立說。這一次,我和一些同事花了個多月的時間研討,其間與校方高層開了幾次會議,然後定下了策略,創立了一條新的收生方程式。
有備而戰,我和同事們一起用了四天的時間,接見了近千名學生。我自己每天開六場(共二十四場),女秘書在旁協助;其它職員發信的發信,聽電話的聽電話;所有同事謝絕應酬,整天坐在辦公室裡接見個別學生。幾天之內,一院之間,彷彿有聯合交易所之勢。但這也真的是聯合交易了。
在這次聯招中,我們對香港納稅人作了一點貢獻。我們向學生公佈了我們的收生方程式——一條簡單而又容易明白的方程式——說明收生限額,又讓他們參閱我們以往的收生數據。這樣做的唯一目的,是要在那深不可測的聯招制度中,盡可能讓學生明朗地知道他們被取錄的機會。經過了半年的查詢,我得到的結論,是這「明朗化」對學生的選擇有決定性。
我說上述的公佈對納稅人有點貢獻,是因為一年之內,立竿見影,其它院校或院系也會跟著我們那樣,盡量把學生被取錄的機會明朗化。這樣一來,香港發明的聯招制就命不久矣!
還是向國際學術看齊吧!讓學生個別選擇學校及學系,然後由每校及每學系把學生個別處理——一個學生可向幾家大學個別申請;幾家大學可以收同一學生而由學生選擇。既有前車可鑒,而國際上的「前車」又是那樣一致的,我們何必獨出奇制,使大學員工及被招收的學生,付出數以千萬元計的時間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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