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記錯,母語教學是民主黨幾個重要成員首先提出來的。那是以司徒華為首等俠士。當時九七在望,反對母語教學豈不是反對國家,不愛國了?是敏感的政治問題,香港也算倒霉了。
可能是俠士們的無心之失。要是他們知道今天的後果,不知會怎樣想?他們可能堅持己見,不肯認錯,也可能知道是闖了大禍,但死不悔改。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隨著母語教學的口號,一九九三年起,香港的中學會考容許學生選考中文試卷,以中文作答,或選考英文試卷,以英文作答。十年之後(是的,只過了十年),學生選擇的變動是災難性。我選出八項傳統的正規科目,展示前後十年會考學生選擇中試及英試的百分比的轉變。數據數據羅列如下表。
記著,是學生自己的選擇。那是學生考慮自己的英文與中文的應對能力才選出來的。這是說,一般學生的自我衡量,是他們的英文水平江河日下!試題是先出英而後譯中,不容易譯得準確,選考英文試卷有「數」,但學生還是大量地按年增加捨英取中,這是放棄英文了。
最可怕的證據是凡是英文重要的科目——商業、經濟、地理、西史——捨英取中最嚴重,而英文不重要的——生物、化學、數學、物理——其捨英取中的傾向則明顯地較小。西史是西方歷史,上帝呀,怎可以急速地轉用中文作答的呢?難道學生不想知道拿破侖的情婦的名字嗎?華叔應該同意,當今之世,商業是國際性的,其交易洽商以英文為重,但十年以來,每年平均有四點三二個百分點的學生捨英取中,以致去年百分之八十一選修商業的學生認為自己的英文不成。可謂慘情矣!
細看數字的轉變,竟然發覺整體上,捨英取中的趨勢加速。這是說,繼續下去,不出十年,絕大部分的香港中學畢業生對用英文會失去信心。香港的教育制度不知所謂,歷來以考試為求學的重點。讀書不為求知,而是為考試。這樣,考試對學生所學就有決定性。可以用中文考,慳水慳力,英文學之作什麼?還是多玩一下電子遊戲機吧。
相比之下,國內的青年今天追學英文,追得如醉如狂。以北京為首而滿佈全國的新東方教學生考TOEFL、SAT、GRE等英文試,每月一轉就有六萬多個學生。這樣訓練出來的不一定真的懂得用英文,但他們考英文試的成績,使美國的大學懷疑其真實性。我知道是真實的,因為他們認識的英文字彙好些我也不懂。不少投考這些美國入學英文試的青年不是準備到美國求學(他們經費不足),而是以之作為資歷,找工作有幫助。
我們常說香港的學子比國內的學子優勝,主要是英文水平較優。然而,今天的發展是此衰彼長,不出十年,香港學子的英文水平比國內的不過。難道國內的學子不愛國了?
我們像傻佬那樣高舉一國兩制,是怎麼樣的兩制了?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但九七以還,我沒有感受到兩制的存在,只是某些地方香港辦得好一點,比較自由,但那些「好一點」不足以支持價格與工資的大幅差距。公務員的高薪有政府的維護可以支撐久一點,但不出五年,香港的青年一定要與國內的在同一市場競爭。今天香港的大學畢業生的工資已下降至每月六、七千元,如果國內大學畢業生的工資不大幅上升,香港的還要繼續下跌。如果我們的母語教學的蠢政策繼續下去,知識青年的工資,香港的會跌至國內的水平之下。
這些日子來,雖然退了休,到我家來問前程的學生絡繹不絕。我重複地對他們建議:如果大學畢業後香港的月薪是七千,國內是三千,選國內!是的,到國內學普通話,知道一點風土人情,交一些新朋友,是香港青年可以看得通的路。
我說過了,英文很難學,比中文難得多。前者的表達能力較強,但困難上升數倍。問題是英文已成為固定國際通用語言,而世界漸趨大同了。被西洋鬼子佔據了國際語言的地盤,有點不公平,但這是歷史的裁決,我們是不能更改的。英文難學,但我這一輩在香港出身的番書仔,沒有一個不可以用中文表達的。倒轉過來,無論是國民黨時期的國內學校還是香港昔日的中文中學,高舉英文重要的,我沒有遇過一個寫得出兩句算是英文的學生。
華叔和我都是老一輩的人,對中國文化了迷的。我欣賞他的中語文字,見過他的書法。有時我真想邀請他與我比拚一下,背誦詩、詞、古文,或即席揮毫,或十步成詩。不比拚,對酒當歌,大家想淵明,論東坡,倒也寫意。華叔喜歡龔自珍的詩,我也喜歡,可謂英雄所見略同矣。
我不同意的,是欣賞中國的文化,學好中文,需要推行母語教學。文字與文化的進取要以興趣培養出來,而只為考試的香港教育是培養興趣的大忌。可以靠死記而學得一點的科目還略有可為,但文字是另一回事了。想當年,作為番書仔的小同學——江潤祥、韋子剛、華叔認識的王柏泉,就連我這個留級生——有誰不可以寫些中文詩或散文投稿而發表於報章上?今天又怎樣了?是因為政府的左右而使語文教育潰不成軍吧。
華叔欣賞中國文化,是能手,高舉母語教育可能是真心話。然而,老實說,好些其它大叫大嚷的我就看不出是什麼中國文化專家。應該是政治的意識吧。這是香港的悲哀。
可憐納稅人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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