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何洋寫香港政府的迪士尼樂園投資,他不以為然,我以為然。認識何洋,欣賞這個青年,認為他讀書讀得好,有原則,是難得一見的年輕學者了。問題是世界比他想像的複雜。原則重要,但要有彈性才算高明。何洋堅守的經濟原則與我的沒有兩樣,只是我多活了一些日子,重視真實世界的局限,喜歡看天下大勢。
幾年前曾蔭權提出香港興建迪士尼樂園,由政府參與投資,阿康及好些輿論反對,認為政府不應該插手市場的私人投資。我力排眾議,贊成。這使一些人以為迪士尼樂園是我的建議,不對,是聖誕權之作也。
支持政府參與投資,因為香港絕大部分的空置土地在政府之手,沒有地產商可以在適當地點提供需要的龐大用地與其它數之不盡的有關設施,尤其是交通問題。政府可以提供,也可以整套賣出,但迪士尼不願多付錢,也許財政有困難——法國的投資中計,集資不易也。另一方面,香港的海填之不盡,政府的土地機會成本遠低於估價,其分析牽涉到不簡單的價格分歧的學問,這裡不說了。我不知道當奴的上頭與同事對迪士尼的合約協議的貢獻多少,但認為達成的協議很好,對香港有利。
這就帶來重心問題。商業機構決定不全部下注的投資項目,政府應不應該插手呢?如果世界上有多家像迪士尼那樣的遊樂場機構,答案是清楚的:政府以有配套的土地招標為上。但像迪士尼那樣特別的機構,手上持有數之不盡的專利註冊的,不肯獨自出資下注,政府參與就要考慮。
縱觀天下大勢,當時我考慮兩個要點。其一是一九九六年末,香港還是欣欣向榮、地產急升之際,我意識到經濟會遇上很大的困難。這大難將至的觀點在報章上說了,沒有人相信。吸引遊客是迪士尼的強項,而經濟分析說,如果吸引遊客夠多,政府的投資虧蝕一點對社會經濟的整體也有利。當時我也贊同在大嶼山開高檔娛樂賭場,以招標形式處理,因為拉斯維加斯是美國搞得最成功的會議中心。
第二個要點,是炎黃子孫莫名其妙地——有點發神經地——喜歡有規模的遊樂場,而迪士尼是一等一之名牌也。君不見,深圳的世界之窗一開檔就人山人海,歸本奇速,而迪士尼是另一個檔次,不可相提並論的。
我個人對迪士尼的玩意是提不起興趣的。然而,一九六六年,在加州的長堤大學任教職,自己的眾多學生在暑期到鄰近的迪士尼樂園工作,帶香港朋友到那裡當然要付錢,但往往與收票的學生打個招呼就不用排隊。消息傳開,要求我作導遊的香港客不計其數,逼著要謝絕應酬。今天國內的朋友,顯然比昔日的香港朋友對迪士尼樂園的狂熱還要大。
何洋說,一九九二年法國迪士尼樂園開幕之日,估計五十萬遊客,結果不到五萬。看來法國佬的遊樂品味與我的類同。但我是炎黃子孫中的怪人,是例外。
有自由行的幫忙,加上一家視一孩如國寶,明年啟業的香港迪士尼樂園生意滔滔,應接不暇,可以斷言。不知聖誕權有沒有聽我這個老人家昔日對他說的話:在迪士尼海旁設大碼頭,讓船隻從珠江各支流滿載自由之行客直抵樂園上岸,岸上設行李保管處,也有入境事務處頻頻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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