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深圳再次聽郎朗演奏,是第四次聽到他。好音樂是享受,但我要品嚐一個天才的靈氣。琴技如何是一回事,天才的感受是另一回事了。
說過了,如果能看到宋代的米芾寫書法,或莫扎特作曲,或塞尚繪畫,我願意出高價。如果蘇東坡或李白死而復生,與我暢聚數天,出價更高,但書法我還是要看米芾動筆。蘇學士與李太白的書法超凡,但沒有米芾的靈氣層面。
有動作的表達是較為容易使觀者感受到天才的衝擊的。昔日旁聽佛利民的課,聽之不斷。他的經濟論著我早就可以背出來,聽他的課只是為了品嚐一個天才的靈氣。阿羅的天才不會在佛老之下,但數次與他對話,沒有類同的震撼感,因為阿羅是個遠為含蓄的人。
郎朗彈得好,看來是略為收斂了。動作是明顯地收斂了。此前的大動作略嫌誇張,有負面評價。我認為這次見到的恰到好處,不要再約束自己了。情感的表達,要讓動作及表情自然地流露才暢通無阻,他人怎樣說不要管。周老師認為我寫書法時的激情動作有一百分,可惜寫出來的字只得五十。我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拿起筆,情不自禁地直揮而下。如果克制自己的激情,寫出來的字恐怕沒有二十分。
寫這篇文章,目的是要讚揚一下深圳的交響樂團。八個月前聽過這樂團,可以,但遠不及今天那麼上乘。一個原因是換了場地——上次的場地差勁之極也。一位五年前聽過該樂團的朋友,堅持不成氣候,但我聽到的是國際級,錯不了。究竟五年間發生了什麼事,有待專家考究。
這次演出,首先由樂團奏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大家耳熟能詳,騙不得人。該作品的難度不高,但樂器差不多應有盡有,全部有水平,令我喜出望外。樂團大約八十人,數不清楚,近四分之一是鬼子佬,據說皆來自深圳出得起錢的俄羅斯。一小段豎琴獨奏,好得出奇,見不到演奏者的面孔,只見玉手一雙。豎琴是偏門的樂器,於是認為是來自老俄的了。殊不知懂事的朋友說,該豎琴手是土產的。神州大地發生了什麼事呢?
郎朗演奏的主曲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也是大家耳熟能詳,騙不得人的。精彩精彩,更能突出深圳交響樂團的高檔次。看官須知,聽協奏曲不要給唱碟誤導。唱碟錄音,一次不成又一次,一段不成再來這一段。現場演奏不可以這樣出術,而協奏大師格外困難。後者可不單是因為風格成家,更頭痛是沒有時間排練。
想想吧。郎朗一年演出大約一百五十次,飛來飛去差不多佔了一半時日,怎還可以多排練協奏曲呢?一九六八年在芝加哥聽魯賓斯坦與該市的名樂團演奏蕭邦的第一與第二鋼琴協奏曲,一塌糊塗,令人尷尬。報章解釋說:沒有時間排練。
深圳交響樂團顯然訓練有素。聽說該團員團友踢足球了不起,也喜歡喝酒、打架。難道他們打出一些適當的化學(right chemistry)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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