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謝世,幾家媒體找我訪問,據說因為讀過我讚揚先生對中國貢獻的一篇文章。為恐我說我的,他寫他的,沒有回應。跟著同學們也要求我說說,那就讓我說說吧。
算不上認識霍英東先生。一九六四年,我在洛杉磯加大作研究生,先生的女兒麗萍同校讀本科,修藝術。她對攝影有興趣,我建議到香港找鄧雪峰學習。後來她的攝影作品有水平,簡慶福在我面前稱讚過。記不起是六四還是六五,麗萍一個弟弟進入了南加州大學,我帶姊弟二人到唐人街吃過一頓飯。搞不清楚是先生的哪個兒子,弟弟今天應該近六十歲。
先生的名字早在五十年代初期聽到——在西灣河他很大名。可能因為先生曾經在太古工作,更可能因為他喜歡踢足球,而當年的太寧街,半職業的足球手不少。六三年回港度假,在中華遊樂會聽到先生對體育的貢獻,有口皆碑。八四年十二月到北京中英聯合聲明觀禮,天大寒,到酒店的路上與先生傾談了一陣,印象是他不愛說話,愛分析,有了判斷而後言。
不容易明白為什麼先生當上政協副主席!這樣說,因為在中國,先生用不著名頭。五十多年,風風雨雨,一朝天子一朝臣,但霍英東還是那個霍英東,不變。天下間有誰可以做到呢?有什麼百席國宴,先生如果在場,會被安排坐在哪裡大家都知道。香港的愛國商人說多不多,說少倒也不少。先生的不同之處,是永遠把國家的利益放在自己之上。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北京相信先生這個人。
更不明白為什麼多年以來,傳媒說香港政府對先生有所刁難。六十年代的財政司郭伯偉,曾經對我大讚亨利霍。八十年代的財政司彭勵治,曾經對我舉出三個他佩服的人:一個是李嘉誠,一個是包玉剛,一個是亨利霍。當年的財政司權力大,舉足輕重,是什麼政府刁難霍先生我不知道,但應該不是香港政府。
一位從祖父那代起就是中國通的香港高官,曾經跟我談及韓戰與禁運的往事。他說香港是自由港,除了毒品,其它物品的進出口一律自由,當年的禁運不是他們的主意。我當時回應:「偷運毒品我不會做,但為了救人命而偷運西藥,我不會猶豫,身家夠多會考慮補貼。」先生說他當年不是走私,而是提供運輸服務。驟耳聽來強詞奪理;想深一層不可能錯!
十年前,在廣州白天鵝遇到趙亮。讀酒店管理出身,她曾經在北京管理過一間大賓館。她說白天鵝肯定是神州大地管理得最好的賓館。之後我凡到廣州,必住白天鵝。這幾年的農曆年初一,我和太太按時到白天鵝看煙花。不愛看煙花,但太太愛看,說那裡燒的煙花無敵天下,逢人推薦。朋友問我太太是否過於誇張,我的回應,是霍英東搞的,不可能偷工減料。辦事認真是先生的一個招牌,四十多年前聽到了。
令我深感遺憾的,是先生等不到兩年後在北京舉行的奧運。不容易想像一個更熱愛體育的人,不可能出現過一個比先生對體育貢獻更大的慈善家,何況兩年後的北京奧運,中國拿得最多金牌的機會存在。天不作美,上蒼是搞什麼鬼的?發神經!
這些年中國的發展使舉世嘩然。漫長黑夜過去,曙光灑遍神州。我很想知道霍英東先生對西方人說的中國奇跡的感受。我知道,為歷史作證,說到先生的貢獻我會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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