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二○○○年七月七日,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民意研究計劃主任鐘庭耀於《信報》及《南華早報》撰文,指行政長官董建華透過某些管道,向他傳達停止對特區政府及其本人作民意調查的訊息。七月十四日,鐘庭耀在記者會上指事件的「第三者」是當時的香港大學校長鄭耀宗,而鄭曾透過「第四者」副校長黃紹倫,先後兩次向他傳達「特首不高興」他所作的民意調查,假如他不停止民調,將會被「陰乾」。
鄭耀宗於七月二十一日的記者會上否認曾透過黃紹倫逼使鐘庭耀停止民意調查計劃,但承認曾與「第五者」行政長官高級特別助理路祥安於九九年一月會面,談論鐘的民意調查。
香港大學成立的獨立調查委員會,經公開聆訊後於二○○○年八月二十六日作出結論,指路祥安和校長在九九年一月六日的會面,導致黃紹倫在鄭耀宗的指使下,向鐘庭耀傳達訊息,令鐘覺得其學術自由受到抑制。
二○○○年九月六日港大校務委員會召開會議討論是否接納調查委員會報告前,鄭耀宗與黃紹倫提出辭職。校務委員會最終只通過「閱悉」(note)調查委員會就事件所作結論的議決。)
我不認識鐘庭耀,但認識他的朋友都說他是個正人君子。我也不認識鐘的上司陳婉瑩。朋友說,陳上司在事發後所說的一些話,傳媒的報道有問題。他們又說這個上司有腰骨。陳作鐘的上司只有三個月,對事情所知可能不多。陳婉瑩之前,鐘的上司是吳啟宏。我認識這個人,但不熟。我對吳的印象很好:這個人辦事能幹。
我開門見山地贊以上的「三君子」作開場白,為的是要說一句他(她)們不喜歡聽到的話。那就是:如果我是港大校長,我是不會支持大學作民意調查工作的。在美國或其它先進之邦,民意調查是傳媒的事,或是某些專搞民調的機構,收費替政客或壓力團體做的,大學避之惟恐不及也。主要原因是雖然民意調查的方法與陷阱往往納入傳媒系的課程內,但民調工作的本身卻與學術無關,算不上是什麼學術研究。
大學否決民意調查的工作不是問題。問題是香港大學做了多年,認為民調是一種學術研究,大做特做,然後(似乎)加以干預。董特首時運不齊,這「干預」早不干,遲不干,卻起於九九年一月,董特首民望暴跌之際。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比一般的干預學術敏感得多。
試想,去年《壹週刊》每星期要求讀者在計算機網上選最佳文章。有兩位學生問我要不要他們幫一把,投我的票。我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禁止他們那樣做。要是我說:「好呀,請多投我的票!」一傳開來,我不知要躲到哪裡去。
還待調查的事,我當然不能妄下判斷,說港大高層干預民調真的是發生了。假如真的是發生了,我也認為不是大問題。如果我是校長,我會理直氣壯地說:「港大的民意調查工作起在我之前,我老早就認為這種工作是傳媒的事,或外間專業機構的工作。美國的大學從來不幹,我認為港大也要停止,但因為各種因素,起易停難。去年特首辦有人來找我問及民調的事,雖然沒有給我壓力,但使我意識到民調工作可能扯到政治那方面去,那就更與學術脫節了,所以我要加速停止。」
港大高層可沒有那樣說——他們極力否認干預。如果沒有干預,否認是對的。但如果有而否認,那就「玩完」了。
港大另一個大問題,是在鐘庭耀開記者招待會後,三位高層人士出來否認「澄清」時,表現得非常差,觀者無不嘩然。他們好像是完全沒有作過準備功夫似的。
第一個出場的是港大外務處處長陳鈞潤。此君有懂文墨之譽,既然專於「外務」,他應該對答得體,面面俱圓。想不到,記者一發問,他好像是剛從火星飛來似的。陳處長在機場的表現也令人失望。學生等了那麼久,他竟然笑得出來,說他也不知道校長另有出路,使人覺得他搞的是「調虎離山」計。後來在校長的記者招待會上,陳處長的表現更毋庸細說了。
第二位是副校長黃紹倫。《明報》的民意調查竟然給他有一分之多——百分之一的人相信他。我真的不明白,有備而戰的記者招待會,事前明知一定會被問及的最重要問題,黃副校長竟然忘記了答案。另一方面,我們從來沒有聽過,學術研討是要把「研討」者召到副校長室去的。
第三位是鄭耀宗。鄭校長落筆打三更。事發時他身在英國,竟然說因為沒有傳真機,所以全不知情。長途電話那樣便宜,怎可能不用一下?後來他補說他度假是真的度假,所以校方的事一於少理。這可能是真心話,但怎可以說出來呢?
鄭校長回港,其表現就更令人尷尬了。在機場避見學生可以理解,因為有記者在場。但跟著讓學生在自己家前、風大雨大的環境下坐了一整晚,怎樣也說不過去。早上睡足了,會見學生只幾分鐘,隔閘而談,態度輕浮,措辭高傲,使人有鄙視學生之感。
準備了幾天的校長記者招待會,一塌糊塗!內容姑且不說,但宣讀寫好了的文稿,怎可以白話與廣東話交替並用的?鬼妹記者發問,怎可以用英語答了幾句就轉用廣東話的?辭不達意,毫無文采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沒有半點學者的風範。排山倒海的輿論給鄭校長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是不應該舉行記者招待會的。
獨立調查委員會成立了,將來的結果會怎樣呢?我認為董特首很可能與整件事無關。若如此,路祥安先生是自作聰明,要負責任。至於港大那方面,我認為獨立委員會的調查,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這個判斷基於兩點。第一,假如鐘庭耀所說的大約是真實的話,不少港大人士會知道實情。干預民調這樣的事,為時那麼久,不可能只有鄭校長、黃副校長及鐘庭耀等三個人知道。第二,在一不小心就給輿論殺下馬來的情況下,應該沒有可以置身事外的人會說假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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