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為《壹週刊》的《南窗集》寫了《二十世紀的第一夫人》,寫宋美齡,只褒不貶,說她是整個二十世紀的數之不盡的「第一夫人」中最出色的。文稿改了好幾次,因為有些朋友說其它的評論,一般有褒有貶,雖然褒多於貶。為此我反覆衡量自己的評論,但最後還是只褒不貶。我的理由是兩個論據與兩個感受。
論據一:中國的傳統,是對一個人死後的有追悼性的文字,多說好話,少說壞話。我認為要批評宋美齡,應該在她生前下筆,或在她身後多年的回憶下筆,但今天不是批評的時刻。
這裡還有一個問題,宋美齡活到一百零六歲,比我長兩輩。無論經歷或輩分比我高那麼多,而又想不出她生平做了什麼大壞事,我下筆時的意識是高山仰止,很尊敬的。
論據二:我經歷過中日之戰,也經歷過國共之爭,關於宋美齡的壞話當然聽過不少。然而,自己年紀愈長,愈不相信那些話:無實據,是傳言,傳來傳去的。可以觀察到或有實據的,宋美齡的言行永遠不差,有些很好。我想,要表揚好的不易,要隱瞞壞的更難:壞的事實不容易隱瞞那麼久。
這方面我有點切身的經驗:自己無足輕重,但外間的傳言也不少。我當然不介於懷,但發覺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不管是褒還是貶,這些傳言絕大部分是錯的,而且對、錯的比率,褒與貶竟然大致相若。有了這樣的經驗,我今天一般地不相信關於他人的傳言。
感受一:要從一個最近的小故事說起。一位台灣朋友在我和太太面前大肆批評宋美齡。他說完後,我太太問:「你認為二十世紀的眾多第一夫人中哪位最好呢?」答道:「當然是宋美齡!」再問:「為什麼?」答道:「她高檔!」
這就是了:宋美齡高檔,不是一般的高,而是遠超凡俗。我們可以容易地批評一個富有的人,或一個有學之士,或甚至一個牧師,就是不容易批評一個高檔的人,或起碼不大願意。
感受二:要從一個陳舊的小故事說起。數十年前第一次讀到宋美齡的英語文字時,我想:如果她不是生長於大富之家,又沒有嫁給蔣介石,她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我當時的感受:她是一個才女,可以做很多政治之外的大有才華的事項。作為一個教書先生,我這種直覺歷來準確。好比審閱學生試卷或文章習作,不管學生是誰,言論是對是錯,我只讀幾句就知道筆者的思維是在哪個層面。很多教書的人都有這種本領。另一方面,很多教書的人都有我的偏心:見到試卷或習作有才華,不管是對是錯,打分總是胡亂地多加一點。
這些年來國內製作了不少歷史片集,動不動數十集的,朋友們左借右借,日看夜看,我只看過整套《雍正皇朝》,認為很好;其它朋友叫好的片集很多,但我就是沒有耐性看數十集。朋友說《走向共和》也很好,其中應該有宋美齡這個角色吧。但我認為他們要來一整套《宋美齡傳》,如果由斯琴高娃演主角,數十集我也會看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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