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ne 2, 2006

與美國新交一席談

奉佛利民思想為至上的幾位新朋友訪神州,要製作介紹中國的市場經濟及其帶來的發展的廣播片集。幾天前請他們吃晚飯,大家都是米爾頓的深交,一見如故,相得甚歡。他們說米爾頓這近來身體不適,我擔心起來。還有一個月九十四歲,身體不適非等閒。他曾經動過兩次心臟搭橋大手術,第二次大約二十年前,吉人天相;六年前一次病危,再吉人天相。

去年高斯對我說,自己九十四歲了,很累,睡很多,奇怪是米爾頓,彷彿長生不老。是的,佛老無恙就到處跑,龍精虎猛,五年前見他時還是思想敏捷。這次朋友帶來的信息,是米爾頓與太太蘿絲終於老了,行動有點不便。是那樣偉大的一對夫婦,多年來視我如弟弟,愛護有嘉,有時無微不至。

談起米爾頓,大家無限敬仰。我對他們說,米爾頓對我最大的影響,不是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思想感染力,而是那種不畏權勢,永遠不說一句自己不相信的話,數十年如一日操守。當我發覺自己近於違反這套黃金定律,必定想到米爾頓,對自己說:士可殺,不可辱,佛老做得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朋友提及,幾年前與格林斯潘談到米爾頓,格老說天下不知道有哪幾個人可以影響世界文明的動向,但米爾頓肯定是一個。我感到與有榮焉:佛老對中國的影響,多多少少通過我的介紹文章。我對新朋友指出一個奇怪現象:米爾頓在美國推行學券制,不遺餘力五十年,被接受的例子不多;中國卻相反,學券制不僅容許,而且受到政府鼓勵,可惜地區政府不夠錢,不能大搞起來。我跟著指出目前的中國,還不大明顯的趨勢,是私營辦學。佛老聽到應該更高興了。

有朋自遠方來,要為神州拍攝一系列市場經濟的故事,我當然高興。他們游外灘,說浦東,訪新天地,都對。晚宴之後的早上,他們要訪蘇州,拍攝那裡的工業園與訪問一個普通人家,也對。除了這些,我建議他們訪杭州,會見那裡的工商業才俊,也不可忽略義烏、溫州等現象。我說今天中國值得報道的可觀發展,不再限於沿海一帶:長沙,重慶、成都等地方,都有看頭。當然,拿不出來的貧困之區還多的是。我見他們對中國那樣熱情,不便早撥冷水。報道中國,不細說一下某些地區的苦況,有所不達。下次見到這些朋友,會作此建議。

是米爾頓的朋友,當然崇尚市場。我對他們說,國際貿易不論,中國本土的市場自由得離奇,如果米爾頓知道,可能叫出聲來。上海的出租車駕駛員每星期只工作三天,工作天操作十七個小時。在美國,這樣的「自由」不可能想像。我又指出在中國,差不多所有產品皆可以訂造,顧客要怎樣就怎樣。在美國,這不可能:不少產品要通過「安全」審查,顧客要這樣那樣,產出者樂意,但往往要通過安全驗證,手續麻煩。

很遺憾,一席之談,朋友多,大家說說笑笑,沒有機會讓我細心向新交解釋中國的獨有制度,以及多方面還需要改革的地方。是那麼有趣、那麼精彩的故事,米爾頓應該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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