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瘟疫的困難
人的一生不容易遇上目前的非典型肺炎那樣嚴重的瘟疫。我們讀到或聽到數之不盡的報道,綜合其可信及沒有矛盾的,可以分析一下處理瘟疫擴散的困難。世衛組織當然是專科,但他們集中於救亡,沒有指出控制擴散的困難所在。
首先要說的,是目前的肺炎瘟疫有一項奇怪的地方。美國的專家認為那是難得一見的極易傳染的病毒,但被染的人數卻奇怪地少。以最嚴重的香港為例,人口六百多萬,擴散了個多月,染者不到一千六百。(拿開了淘大,每日的感染人數奇怪地是平線一條——每日二十多人。)這可見此疾傳染說易甚易,說難也難。有些地方,如澳門,應有卻沒有。這個易難不相稱的現象可能是解釋該病毒怎樣傳染的關鍵。
令人生畏的,是受染者其病甚重,且死亡率高。從香港看,早些時說死亡率在染者的百分之三、四之間,與典型肺炎無異。我當時不同意,因為該百分率是以入院者與死亡者相比,不是以出院者與死亡者相比。後者近百分之十七。以出院者落墨減一點為準,最終的死亡率應該近百分之十五。沒有先進的治療——如果今天是一百年前——死亡率起碼倍升。這可與十四世紀歐洲的黑死病相比,的確是嚴重了。
我認為香港政府的失策,是沒有在第一時間中肯地公佈,繼而吞吞吐吐,繼而大叫大嚷。擴散後大事公佈,是否明智很難說,因為起碼有三個負面效果。其一是擴散後宣揚會引起恐慌。怕死之人甚眾,有什麼傷風鼻塞就跑到醫院急症室去叫救命,無事變作有事。其二是一時間不少人升級為專家,報章發表的高見天天不同,什麼靈丹妙藥的廣告多的是。這些是會增加社會混亂的。其三,可能最重要,是不少人聞疾色變,躲在家裡,足不出戶。
說後者可能最重要,是因為幾天前讀到一篇我認為是最有份量的、一位美國專業教授寫的文章。他說這肺炎是季節性的,到夏天多半會大減或消失,但明年可能捲土重來。他補充說,溫度本身可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寒冷的天氣,市民較少出戶,室內空氣欠佳,較易傳染。我於是想,香港不寒冷,但因為風聲鶴唳,市民更少出戶!(此疾有輕重之分,我認為香港的死亡率特別高可能是因為住在石屎森林的人被嚇得不出戶,長期「吸毒」。)
上述是處理瘟疫的一個困難。第一時間不中肯慎重地公佈,擴散後就不容易適當地公佈了。廣州的例子有點說服力。一月爆發時他們沒有隱瞞,也沒有公佈。隱瞞與不公佈是兩回事(隱瞞是虛報,不是無報)。說沒有隱瞞,是新種肺炎當時在廣州街知巷聞,板藍根被搶購一空。擴散了他們也沒有公佈。那裡的朋友說,食肆繼續客似雲來,書局與公共汽車有人滿之患。舞照跳,課照上,生意照做。於今回顧,廣州的染病與病亡人數跟香港的相若,但經濟的損失香港大得多了。
第二個處理瘟疫的困難,也是要爭取第一時間。遍讀報道,防止瘟疫擴散只有一個可靠方法:隔離——染者要隔離,染者的家屬也要隔離。擴散後才隔離的效果不大,而如果染者近萬,醫院與醫務人員是不足夠應付的。
結論是明顯的。處理瘟疫的重點是爭取時間。凡有什麼離奇怪症,會傳染的,要第一時間公佈,第一時間隔離。可惜這時間很短暫,擴散了就不容易知道怎樣做才對——這是我讀到及聽到而綜合的沒有矛盾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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